活頁刊



檢視基督教組織的文化和傳統

戴永富

 

   任何一個基督教組織或團體,在建立的過程自然會發明並發展一套屬於自己的傳統;因為每個組織積累的經驗、文化處境及領導者的個人因素,會共同形成一套能定義該組織個性的文化。我們可稱組織文化為組織傳統。傳統的形成過程是自然的,本身也不是壞事,但問題是有些因素會對傳統的形成與維持造成壞影響:一是墮落的世界會對組織文化有所影響;二是組織的領導者可能對聖經的理解有所偏差而帶來問題;三是人有安於現狀的傾向,為已陳腐的傳統提供維持的動力。雖然傳統未必是不好的,但鑒於這些因素,傳統就有可能讓基督教組織逐漸淪為墮落世界的一部分。此外,基督教組織的傳統之所以存在這種風險,往往因為它們善用聖經或信仰的言語為傳統和現狀提供辯護。

   由於基督徒離不開傳統,而組織及其傳統又容易被世界的價值觀熏陶,因此,信徒要保持健康的警醒(極端的警惕容易淪為懷疑或教條主義)。警醒的方式可以通過與組織及其傳統保持健康的距離,避免盲目或逾分的忠誠。在基督再來之前,世上沒有任何傳統可以免去神話語的檢驗。再者,一個傳統經得起考驗或卓有成效,並不保證它確實滿足了神的要求。世界的價值觀像液體一樣,能靈活地適應並滲入人的傳統裏面,使那本為健康甚至是聖潔的傳統,逐漸淪為世界價值觀的畫皮(例如:“順服長者”是搞一言堂的畫皮,“饒恕人”是維護加害者而向受害者施壓的手段,“忠心到底”變成安於現狀的藉口)。

  因此,我們需要經常檢視,所屬組織的文化或傳統是否符合聖經,而檢視離不開以下兩個觀察:

一. 所屬組織有否把傳統看作與神話語同等的權威?

   以“惟獨聖經”(sola scriptura)為口號的宗教改革,為當代信徒留下了一個可貴的原則:不可把非聖經的傳統(哪怕是多美好或看似多神聖)放在與聖經相等或是聖經之上的位置。這樣做只會給惡者打開方便之門:一來,基督教組織對其傳統會逐漸失去健康的距離和批判力;二來,惡者通過表面上良好或起碼是正常的做法遮人耳目,使信徒不自覺地離開了聖經或拿掉十字架,再好的東西也會變成迷惑人的工具。

   譬如,從初期教會到現在,許多團契或組織把聖經沒有規定的做法(如飲食要求、穿戴規律、非原則性宗教禮儀或靈命操練方法、各種非原則性習俗),定規為捆綁信徒良心的新律法。這種律法主義讓信徒覺得,他們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贏得神和他人的認同。缺乏合理性或盡是繁文縟節的框框,一般會促使人更關心自己的表現,也更注意他人的評價,對神的愛則逐漸失去核心的地位。因此,這些操練似乎具有智慧或屬靈價值,“其實只能叫人放縱肉體”(西2:23)。當然,信徒也該效法保羅,為了不絆倒他人或為了幫助他人信福音,甘願適應或接受那些陌生的習俗。但這種意願乃是出於愛,並非出於需要證明自己的靈命或肯定自己的能力。

   另外,雖然文化中有很多東西值得肯定,但倘若文化的禮節或習俗,與聖經的要求並非完全重疊,或者不是一種普遍的道德要求,它們的約束力就不能與聖經的權威同等。每一個基督徒要珍惜自己的文化,並在教會裏顯出多元性。然而,將某個文化視為解釋教會生活的惟一且絕對的原則,則是另一回事。此外,教會是神話語的管家,所以在珍愛文化的同時,信徒也要負起改正文化錯誤的先知任務。這樣,在忠於天國價值觀的前提下,信徒可以避免盲目地推行本土化或敵視本土文化等極端。

二. 組織有否反傳統的激進精神?

   “打倒一切傳統”這種極端的觀點乃與現實脫節,因人根本離不開傳統。其實,反傳統或反權威本身也是一種激進主義的“傳統”,他們遲早從中會產生新的傳統。有些信徒以為,組織的行政和傳統會妨礙聖靈的工作,並扼殺人的主動性和創意。毋庸否認,許多組織的刻板行政和僵化傳統,熄滅了源於聖靈的熱心,致使信徒錯失了許多事奉良機。然而,過度強調組織的靈活性而犧牲傳統,就等同推動“無政府主義”。這並不符合聖靈的工作方式,因為神的話明確指出,聖靈引導的教會,“凡事都要規規矩矩地按着次序行”(林前14:40)。因此,我們要學習在追求穩定的組織規律與重視靈活的運作精神之間取得平衡(註一)。聖靈既能通過傳統講話,也能藉着打破或超越傳統的做法來說話。不攔阻聖靈的工作就是等同保持平衡的態度:基督徒不讓組織傳統變成死氣沉沉的機械,也不讓自由或靈活淪為混亂。尤有甚者,打倒一切傳統或反組織的極端做法,也經常是拒絕接受約束的自我中心主義的表現。不服從任何權威就等同只把自己當作權威,這無異於讓肉體主導一切。

結語

   由於傳統的根深蒂固,在許多基督教組織內,錯誤的思想難以識別。但如此下去,傳統會逐漸扮演墮落世界的角色。馬丁路德與加爾文所發動的宗教改革,顯示即使是神聖的基督教組織還是會犯錯。而錯誤的嚴重性在於教會領袖使用聖經和屬靈的語言,當作傳遞錯誤的“迷魂湯”。信徒使用的語言或概念雖來自聖經,但所依賴的邏輯和動機卻不一定屬靈。屬靈的語言甚至是神學教義,都有可能被罪惡和錯誤的思維所濫用。因此,基督徒不但需要從整體的神學框架出發(因“利用”神學語言的場合,往往都沒有建基於整全且平衡的神學),也要運用敏銳的批判性思維,來察驗宗教語言和神學的健全性。信徒也要學習如何正確使用那些源自聖經的顛覆性言語和邏輯,而不是將聖經馴化或使之適應於世界的價值觀。綜上所述,我們當反省的是:我們所屬的基督教組織是神拯救和造就世人的表現,還是世界同化信徒的管道?

   實際上,我們生活的各樣傳統並非是最主要的,因為保羅提醒歌羅西教會,他們已經接受基督為自己的傳統(這是歌羅西信徒接受基督為主的意味,西2:6;註二)。“我們的文化會不斷陶冶我們,但基督要成為我們主要的文化”(註三)。也就是說,通過死而復活般效法基督或愛基督,就是基督徒的人生哲學;而捨己背起十字架這最核心的生活方式,要決定並監督人生中的各樣傳統。因此,教會成員所創建和管理的各種組織,也要學習成為十字架的團契,旨在形成一個與墮落世界截然不同的團契。這團契能打開人的視野,通過其顛覆性的生活方式,見證那位住在信徒心裏的主。

思考問題:

  1.  作為基督教組織的成員,我們如何避免“把傳統絕對化”和“反傳統”這兩種極端?
  2.  在我們的生活環境中,有哪種非聖經的傳統,是信徒容易視之為衡量靈命的標準,甚至使之成為捆綁良心的新律法?
  • (註一) Timothy Keller, Center Church (Grand Rapids: Zondervan, 2012), 337-354.
  • (註二) Peter O’Brien, Colossians-Philemon, WBC 44 (Waco: Word Books, 1982), 105.
  • (註三) Klyne Snodgrass, Ephesians, NIVAC (Grand Rapids: Zondervan, 1996), 117.

 

金燈臺活頁刊 第223期 2023.1
作者戴永富博士目前任教於新加坡神學院。本文原載於該院刊物《新神脈動》,202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