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燈臺》活頁刊

宗教改革五百周年

于中旻

 

   華人說:“五百年前是一家”,這是認親拉關係的話,至少以“一家”為榮。基督教說起“五百年前”,卻有不得不認的傷痛。神是歷史的主;從這先設觀點來看,十六世紀宗教改革,是值得紀念的重大事件。

  一切都從世界的價值觀侵入神的教會開始。十六世紀初,把持羅馬教廷的,是意大利的大財閥莫迪奇(Medici)家族。他們繼承前此多年積累的錯誤,成為邪惡的系統:以傳統代替聖經信仰權威;以地上專職的居間宗教人,來代替基督;與地上的君王結盟,縱橫闢闔,代替建立天國;把教堂代替教會;禮儀、善功,當然少不得捐錢,代替敬虔;結果自然是外表代替因信稱義和新生命。所以羅馬教廷,與世俗的政權成為一丘之貉。

  為了奴役群眾的思想,增加敬虔情緒的壓力,教廷捏造出可恥的怪異教義:“煉獄”是其精心傑作;為了抵銷煉獄之苦,信徒得朝聖、善功、苦修,以至自我鞭笞;這些還欠很多,就要仰賴古聖徒的“功德庫”;聖徒遺留的聖物,可以有特別功效。先聖的遺物聚積得可多而奇,“聖杯”是有名的;還有耶穌被釘十字架的釘子,不是六枚,而竟然達數十枚之多;匪夷所思的是,馬利亞超大量的乳汁。在這樣成為供應教廷奢華腐敗生活的來源;“贖罪券”是其發展途中的一大發明。其實,贖罪券是起源於對違犯教律者的罰款;加上宗教人的貪心,藉愚昧信徒大眾的迷信,成為邪惡的生意,也是宗教改革爭議的導端。這些東西的效用,必須有群眾迷信及對於救恩不確定的心態為背景,使之肯付出極大的代價。相反的,如果有人知道,“到救恩的泉源歡然取水”的祕密,信者的生機,將成為宗教人的危機。為了這個緣故,“因信稱義”的信仰,是對所謂天國門“鑰匙權”的嚴重挑戰。

  聖經的亮光,終於照入黑暗。羅馬書清楚無比的宣言:“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神的榮耀。如今卻蒙神的恩典,因耶穌基督的救贖,就白白的稱義。”(羅3:23-24)正是無望罪人的光明盼望。

  出於掌握時間的神特別預備,德意志諸侯之一,稱為“智者”的腓特烈(Frederick II, 1482-1556),新近成立的威丁堡大學,有個屬奧古斯丁修會的教士馬丁路德博士(Dr. Martin Luther, 1483-1546)任聖經教授。他在1512年,曾以“朝聖”心情,到過崇仰的羅馬,眼見聖職人員的世俗化,對宗教漠不關心,而感到震驚和彷徨。後來,在他任教期間,經過研讀、講授、蒙聖靈光照,對於“因信稱義”的重要教義,經歷靈裏的認識和突破,而趨於成熟。1517年諸聖節前夕,把他著名的抗議贖罪券九十五條,揭示在教堂的大門上;是依照當時的學術傳統,邀請人(以拉丁文)來辯論。可是並沒引起甚麼反應。他就把那文字,印成德文,發行遍及各地,以至嚴重影響贖罪券生意。君主對其治下愚昧人民的金錢外流停止,是樂見其成;賴以維持其“生活方式”的宗教人員,卻感受實際的威脅。

  起初,教皇當作只是教士們字句的爭議,不以為意。到後來才發現事態的嚴重。因為馬丁路德印發了無數的文字,強調“恩典”,因信稱義,並且是“白白的稱義”!想想看,這豈不會影響教廷庫收?因此,馬丁路德的言論,不僅應該嚴禁流傳,他本人的生命,也受到威脅,更不必想周遊四方傳播福音了。

  1516年,伊拉斯謨(Desiderius Erasmus, 1466-1536)的希臘文新約出版,使當時的學者,對於經義有更深的瞭解。一個在時間上巧合的事件,是古騰堡(Gutenberg)的活字印刷,於十五世紀中在歐洲應市,是客觀的促使宗教改革時機成熟的條件,“神的道不被捆綁”。不僅是德文,路德的著作,也常在出版幾個月內,就被譯成其他歐洲語文。代替本來印刷贖罪券生意的活字印刷,路德著作成為大生意。本來路德說:耳朵是救恩重要的器官,因為“信道是從聽道來的”(羅10:17);至此他也認為印刷機是神給世人的大恩賜。無論如何,“唯獨聖經”,“唯獨基督”,“唯獨信心”的信息,簡單而大有功效,形勢成為野火燎原,改革的烈焰,席捲歐洲大陸。

  所以當“智者”君主腓得烈,向伊拉斯謨問起路德牽涉的是非,那位荷蘭學者幽默的說:“路德的‘罪’,實在不過是衝撞了教皇的頂冠,教士的肚腹!”二位智者相視而笑,有會於心。腓特烈在複雜的政治處境中,始終愛護路德這位難應付的臣屬:先是包容、放任、自由,暗中則護庇、支持;後來更接受其建議、指導。不過,二人從未識面,是政教分而不離。這真是政治藝術運作的極致,而對於宗教改革,顯示是出於神奇妙的安排。

  改革是去故納新,可不是甚麼新事,古已有之。舊約中神對耶路撒冷的改革行動,可激烈得多,成為傾覆和朝代的終結。先知以西結蒙神啟示,宣告耶路撒冷的罪惡,和必然臨到的審判。正如長久使用的鍋,集結銅鏽,必須潔淨:“把鍋倒空坐在炭火上,使鍋燒熱,使銅燒紅,融化其中的污穢,除淨其上的銹。”(結24:11)無獨有偶,中國古時烹食物的鼎,用之既久,也需要倒空,除鏽去穢。這就是“鼎革”一詞的來源,出於易經。但不應該僅限於政治結構;一切的機構,都有改革的需要。

  說來似是諷刺,改革歸正的教會,現在仍然需要改革。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特別是美國,改革教會陣營的信徒,有眼睛的都看見,見所謂“基要派”教職人員的混攪政治,反而厭煩失望。被稱為二十世紀知識分子使徒的弗蘭西斯,在晚年目睹這樣的腐敗境況,不能閉口不言,就主張把美國國旗從講臺挪去。這自然比金燈臺被主挪去好得多。他的兒子在父親去世後,可能原因不止一端,據說似是參加了東正教。中世紀的聖方濟(法蘭西斯)廣泛為更正教所接受;德蘭修女被認為是基督徒典範。不過,德蘭修女與英國的戴安娜王妃,約在極近的時間內相繼去世;景仰品德不堪的戴妃群眾不可勝數,而德蘭修女少人紀念。黃鐘廢棄,瓦釜雷鳴,這值得所有有心人思考、禱告、說話:是否該回歸“古道”?

  試看今天後改革時代的基督教會,其所推行的節目,與十六世紀的天主教,似是同出一轍。教會的ABC(Attendance, Building, Cash),把建築、招人、弄錢,列入最高節目,與屬世界的機構,有些似乎出於孿生;而無原則的搜刮,唯利是視,也常令人齒冷。至於有些領袖的生活方式,自然也頗可詬病。不過,改革需要以聖經為基礎,現在聖經已甚為普遍,這就需要信徒勤讀聖經,覺醒起行;否則改革將成為奪權攘利的鬥爭,只能增加分裂,於教會毫無實質的益處。世界觀念進入教會,產生諸般惡果;所以教會不僅要從埃及出來,還要把埃及從教會除去。我們應該省察、禱告、改革,今天同樣需要聖靈動工,賜下大覺醒和復興。祝神憐憫祂二十一世紀的教會覺醒,繼續十六世紀宗教改革,進行到底,完成神的旨意。

 

金燈臺活頁刊第192期 2017.11
作者于中旻博士為文宣士。本文同載於聖經網aboutbible.net

插圖:Agnes Leung(agnesleu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