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頁刊

從個人哀歌看悲喜交集的人生

黃朱倫

 

經文:詩篇第十三篇

耶和華啊!你忘記我要到幾時呢?要到永遠嗎?
你掩面不顧我,要到幾時呢?
我心裏籌算不安,內心終日愁苦,要到幾時呢?
我的仇敵勝過我,要到幾時呢?
耶和華我的神啊!求你看顧我,應允我;
求你使我的眼睛明亮,免得我沉睡至死;
免得我的仇敵說:“我勝過了他”;
免得我跌倒的時候我的敵人就歡呼。
至於我,我倚靠你的慈愛,
我的心必因你的救恩歡呼。
我要歌頌耶和華,因祂以厚恩待我。

一.哀歌的文學結構特色

個人哀歌文體與內容一般上有以下幾個結構特徵[1]:

  1. 開頭的呼求
  2. 哀歌
  3. 請求(聽與救/有時也包含了咒詛)
  4. 信心的誓言/心願
  5. 讚美的誓言
  6. 讚美的宣告

  詩歌裏通常有三個角色:你、我、他。“你”是指神,“我”是指詩人自己,“他”通常是指仇敵。[2]

二.第十三篇的經文分析

  第十三篇雖然只有六節經文,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它能很適切地將個人哀歌的文學與信仰特徵清楚展現出來。

1至2節:呼求與哀歌[3]

耶和華啊!你忘記我要到幾時呢?要到永遠嗎?
你掩面不顧我,要到幾時呢?
我心裏籌算不安,內心終日愁苦,要到幾時呢?
我的仇敵勝過我,要到幾時呢?

  在無盡的痛苦中,詩人一直在沮喪中,以至忍無可忍,大聲地呼求神,“要到幾時呢?”這問句前後出現四次,可見詩人近乎絕望,因以為神忘記他,甚至掩面不顧他。“忘記”表明神不是刻意的;但“掩面不顧”似乎是刻意讓詩人掉在現今的困境中。

  倘若神真的掩面不顧,真是件很可怕的事,因為神已把祂的恩典收回,不再把詩人或以色列民看作祂的子民!詩人掉在無助的絕望中,這是何等的悽慘。“我心裏籌算不安,內心終日愁苦,要到幾時呢?”同時詩人的心中也憤憤不平─“我的仇敵勝過我,要到幾時呢?”這些仇敵還在旁邊幸災樂禍,詩人已忍無可忍了,四次發問“要到幾時呢!”顯明詩人的忍耐程度已到極限。

3至4節:請求

耶和華我的神啊!求你看顧我,應允我;
求你使我的眼睛明亮,免得我沉睡至死;
免得我的仇敵說:“我勝過了他”;
免得我跌倒的時候我的敵人就歡呼。

  詩人把心中的感覺抒發出來後,就開始求神聆聽和拯救。當一個病人感覺到自己跟死亡越來越近的時候,眼睛常常顯得無神,以至沉睡至死。詩人心懷不平,盼望神即時介入拯救,免得仇敵幸災樂禍。

5節:信心的誓言[4]

至於我,我倚靠你的慈愛,
我的心必因你的救恩歡呼。

  就在看來毫無盼望的時候,詩人的信心驟然昇華,這是聖約子民和歷代信徒信仰的力量。神對人信實、忠貞的愛,是以聖約的方式表達。舊約中,體現神的慈愛的其中一種方式就是得着祂的拯救。約伯也是如此,當他毫無盼望時,雖然無法明白神的心意或美意,但是因着信心的昇華,使他看見了神與那未知的將來,就能說出:“我從前只是風聞有你,但現在親眼看見你。”(伯42:5)就如希伯來書的作者所說:“信就是對所盼望的事的把握,是還沒有看見的事的明證。”(來11:1)

6節:信心的讚美[5]

我要歌頌耶和華,因祂以厚恩待我。

  信心令人對將來的事有絕對的把握,能看到耶和華將來拯救的恩典,因而發出信心的讚美,稱頌神的作為,“我要歌頌耶和華,因祂以厚恩待我。”筆者回顧自己的過去,如果不是耶和華的慈愛和厚恩,真不知道今天會成為何等樣的人?實在感激神的厚恩。

三.反思

  詩篇的個人哀歌與世界的哀歌不同。世界的哀歌,是一個人在絕望時,孤伶伶地一面唱,一面流淚,走上樓梯,從一樓開始往上走,越走越高,極其悲痛,可能一時想不開,就從高層跳下來。聖經的哀歌是不一樣的,詩歌的中間會出現信靠,甚至讚美。苦難中仍有生命力與盼望,就如天生無手無腳的力克.胡哲(Nick Vujicic)的見證。哀歌表達的不是一種絕望無助的悲哀,而是在悲哀掙扎的心境中仍會產生盼望勝過苦境的生命力。

  從極度的困境中呼求神,於神的兒女而言是正常的表現。我們會時而發出“唉哼”,求神拯救,但同時也能在仰望神的過程中,產生讚美。聖經中的哀歌,包括了信靠、讚美的內容。為何詩篇稱為讚歌或讚美詩?因為即使在哀歌中,仍會有信心的誓言或讚美,這是屬神子民的信仰特色。灰色中的粉紅,有時候比純粹的粉紅更美麗。因為那位與以色列民立約的神,確確實實是一位信實和慈愛的神。神永遠是信實和慈愛的,祂一定眷顧,不離棄那些曾與祂立約,屬於祂的子民。而世間的哀歌,只有純粹的悲哀。

  這種哀歌結構的精神,深信無論在任何困境中,神必與忠於祂的義人同在。以神為權能與公義的神,是詩人的智慧,也是信心與讚美的信仰基石,我們可以從詩篇卷一的整體結構中觀察出來。[6]

註:

  1. Claus Westermann, The Psalms: Structure, Content and Message, trans. Ralph D. Gehrke (Minneapolis: Augsburg, 1980), 53–60.
  2. Allen P. Ross, “The ‘Thou’ Sections of Laments: The Bold and Earnest Prayers of the Psalmists,” in The Psalms: Language for All Seasons of the Soul, ed. Schmutzer and Howard Jr. (Chicago: Moody, 2013), 135–149;蘭隆納,《讚美──詩篇的認識和欣賞》(Monterey Park:美國活泉,1982),14–24。
  3. Walter C. Kaiser Jr., “The Laments of Lamentations: Compared to the Psalter,” in The Psalms: Language for All Seasons of the Soul, ed. Schmutzer and Howard Jr. (Chicago: Moody, 2013), 127–133; Ross, “The ‘Thou’ Sections of Laments,”135–149.
  4. Daniel J. Est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Pain into Praise: In the Individual Lament Psalms,” in The Psalms: Language for All Seasons of the Soul, ed. Schmutzer and Howard Jr. (Chicago: Moody, 2013), 151–163; Federico G. Villanueva, The “Uncertainty of a Hearing”: A Study of the Sudden Change of Mood in the Psalms of Laments, VTSup 121 (Leiden: Brill, 2008). Villanueva在文中分析哀歌中詩人如何從悲哀轉為讚美(詩3,6,13篇),哀歌中悲傷與讚美充滿緊張的關係(詩22篇),詩篇中讚美轉為悲傷(詩9和10篇,27和40篇),詩篇中讚美後回到悲哀(詩12,28篇)。也參Claus Westermann, The Praise of God in the Psalms, trans. Keith R. Crim (London: Epworth, 1965)。
  5. Est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Pain into Praise,” 151–163.
  6. 筆者在這裏是引用鄺炳釗博士在他的詩篇註釋中的結構分析來加以支持;參鄺炳釗,《詩篇》,明道研經叢書19A(香港:明道社,2008),47–48。

 

金燈臺活頁刊 第185期 2016.9
作者黃朱倫牧師為本社總編輯。本文的經文錄自《聖經新譯本》。

插圖:Agnes Leung(agnesleung.com